酒葱

仲孟 与子同行（中秋节特辑）

　　清冷的月光倾斜而下，照亮了行军的路，马蹄踏在石路上，击出清越的声响，天气渐寒，就算是铁打的汉子，也抵不住这白天黑夜无停歇地赶路。
　　仲堃仪扬了扬手，示意骆珉整军，暂时在这里休憩。长长的大军绵延很远，一刻钟后，整支军队才全部停下来。
　　仲堃仪从马上一跃而下，士兵们三五成团，都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。
　　骆珉走上前来，将袍子搭在仲堃仪肩上，“先生，过了这座山，离天枢王城就不远了。”
　　仲堃仪朝远处望去，夜间雾气朦胧，巍峨的大山阻挡了他的视线，让他的思念无法透过遥远的距离抵达那人的身旁。
　　“中秋快到了吧。”仲堃仪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，骆珉算了算，“是快到了，只是按我们现在的进城，应该无法在中秋节之前赶回去了。”
　　仲堃仪叹了口气，“你先去休息吧，我一个人走走。”
　　骆珉本来想说，山中冷寒，先生还是不要在这里站太久，只是看见先生淡淡的神色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　　仲堃仪独自走在石路上，虽然已是秋天，路上却没有多少落叶，仲堃仪走得极轻，一时间，耳边只剩下了萧瑟的风声。
　　月亮将圆未圆，仲堃仪想起去年和孟章坐在天枢城楼上喝酒时，孟章谈起寻常百姓人家过中秋时热闹景象的向往神色，他那时候才忽然意识到，这个老成稳重的君主，其实也不过堪堪双八年华，却要被永远困在这群虎环伺的天枢王位上。哪个少年，会喜欢孤独呢。孟章眼里的落寞，软软地刺痛了仲堃仪的心。
　　今年中秋，他本想和孟章一起过的，只是遖宿进攻，他又不得不领兵前往边塞，这一次，孟章是不是又要在王宫里孤身一人眺望万家灯火。
　　仲堃仪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，不知何时，那个少年君主的一颦一笑，已经牵动了他的心绪，不在孟章身边时，他总是想起，那人好似雨后初霁的笑容，那样温暖明亮。
　　仲堃仪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簪，这是他行军路上，一刀一刀亲自刻的。仲堃仪的手不巧，总是这儿这儿一个伤口，那儿一个伤口，但他还是无比期待看到孟章戴上它的样子，孟章，怎样都是好看的。
　　仲堃仪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，明明只要再过几天他就能看见孟章，可他还是觉得时间太长，他迫不及待想回到他身边，即使他永远也不能肆意表达自己的爱意，但，可以就那样看着孟章笑，伴在他身旁，也是好的。
　　从前他远望时，总能看见巍峨的高山，浩渺的河海，可现在，他独自一人，只看的见没有孟章的孤山，没有孟章的死海。他的王上，大概是会蛊惑人心吧，让他的心，在不知不觉迷失了。
　　但，他甘之如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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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王宫里早早挂上了灯笼，孟章盯着侍卫送过来的几只花灯出神，这是民间用来祈愿莲花灯，他本来想今年同仲卿一起放的，可现在，他还是一个人。
　　“来人，把这些东西都拿下去扔了吧。”孟章有些厌烦地将花灯往旁边一推，唤人进来。
　　侍卫微讶地将东西全部收走，有些纳闷，这不是老早以前王上就吩咐他去民间买回来的吗？怎么说扔就扔，真是帝王心难测啊。
　　孟章觉得这屋子里愈发气闷，索性出去走走，今夜过节，守殿的侍卫被他特许可以回去休息，他本来也不喜欢到处有人跟着，如此正好。
　　等孟章反应过来时，他已经站在了天枢楼城上，孟章想起去年他与仲堃仪在这里喝酒，无意间谈到中秋，仲堃仪还说往后他陪自己过，“仲卿啊仲卿，你这算不算是，食言？”
　　明月朗朗照乾坤，圣洁的光芒洒向城中万户，站在城墙之上，孟章看得见城中的盛景，祈愿河里无数花灯随水漂流，独独没有一只，是属于他孟章的。
　　孟章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，但现在，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难过。
　　城中再热闹，那温暖，也抵达不了高高的城楼，孟章只觉得寒意刺骨，“仲卿，好冷啊。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，或许，孟章只是下意识这样轻轻念了一句，本应随风消散，孟章却好似听到了那人在自己身后回答。
　　“既然冷，王上下次就应该知晓，不再独上高楼。”嘶哑的声音不复从前的温润好听，却让孟章的双眼蓦地模糊一片。
　　孟章转过身，不远处，一身黑衣的仲堃仪眼眸沉沉地望着自己，许是连夜赶路太累，他看起来憔悴了些。
　　仲堃仪大步上前抱住孟章，让他的脸贴着自己的颈子，紧紧环住他，“至少，也要等臣回来。”
　　孟章伸出手，松松地放在他腰间，这个怀抱的温暖，让他有些眷恋，“仲卿，你迟到了。”
　　仲堃仪用长着胡茬的下巴轻轻蹭着孟章的头顶，“不管臣是否迟到，王上要记得，臣总会回来。”
　　孟章的声音仿佛浸透了夜色，带了些湿润的意思，“回来就好。”
　　仲堃仪就着这个姿势，将早就准备好的玉簪插入孟章的发间，孟章一愣，“这是何物？”
　　“一个簪子。”仲堃仪没告诉孟章的是，这只簪子是他亲手雕刻，在他老家那边，一个男人若送了他人簪子，就说明这人是他此生挚爱。
　　孟章本想让他取下来看看，仲堃仪却从身后拿出了一只孔明灯，“王上，许愿吧。”
　　孟章喉咙微塞，接过孔明灯，“仲卿何时买的？”
　　仲堃仪笑着，“回来的路上，想着来不及带王上放花灯了，听老人们说，孔明灯也可以祈愿，就买了一个回来。”
　　孟章低下头，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灯笼，他突然意识到，或许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花灯，而是能有个人相伴。仲堃仪摸摸他的发顶，“王上，许愿吧。”
　　孟章点燃孔明灯，看着若隐若现的火光，默念了一句什么，随即将灯笼释放，孔明灯摇摇曳曳，带着孟章的愿望远走。
　　“王上许了什么愿？”
　　孟章笑，伸手揽下仲堃仪的脖子，嘴唇轻轻在他唇边触了一下。
　    “余生，吾愿与卿同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