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葱

仲孟 第七十一章

  学宫的夫子又坐在那儿念叨了,“这几天怎的没见王上过来?”
  少年放下手里的策论,替夫子倒了一杯茶,继而又执起书,岿然不动地细细看着。
  夫子看着他,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,“原本想让你与王上见见的。”
  少年顿了一顿,“若是有缘,自会相见。”夫子摇了摇头,端起茶杯轻啄一口,“老夫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。”
  “孩子,你可知,为何你来学宫的那天,我会如此欢喜?”夫子看着他道。
  少年的眼神早已游离开来,只是手里还抓着书,“学生不知。”
  “这学宫的前任夫子是我的兄长,也就是当今王上的先生。兄长心怀远志,一心以教书育人为己任,往年,他寄回的书信里,皆是些国家大事,直到前几年,兄长的信里,开始频繁出现了两个人的名字。”夫子的目光渺远,似是回忆着,又落到少年脸上。
  少年饶是想保持沉默也不能了,他放下书,“两个人?”
  “一位是先王,还有一位,便是当今王上。”夫子认真想着当年的书信,像唠嗑一样地说与少年听。
  “兄长那时与我说,天枢的朝廷大不同了,迎来了一位少年君主,年轻有为,狠绝果断,不久,学宫里也来了一个士子,天赋才华,意气风发。”
  少年从刚才起就不再说话了,敛着眸子,看不清楚神色,夫子自顾自地说着话。
  “我虽然没亲眼见过那样的盛况,但那样的两个人,并肩而立,定是一时双壁。”夫子眼里有着赞赏,没看见,少年平静无波的双眸,也染上了些悲伤神色,这个故事,还有谁比他更熟悉,体会的更刻骨铭心。只是,夫子不知道的是,那样的两个人,没有等到并肩。
  “只是,后来遖宿入侵中原,先王病死,兄长年事已高,又经历此等变故,也无力再任教了,他回乡时,对我说,他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当初那个学生,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看他。于是,我便做了这学宫的夫子。”
  “直到我看见王上,才明白,当初走的,不仅是先王,连那个意气风发,神采飞扬的士子,也跟着一并去了,如今的王上,更像一个不喜不怒的君王,不再鲜活。”
  这是少年没有料到的,他总以为,仲堃仪什么时候都是坚强的,没有什么事情,能让那样一个强大聪明的人倾颓。所以,他才敢,毫无顾忌地,在仲堃仪不知道的情况下,果断地帮他做好决定,与苏瀚做交易,送他出城,少年本以为,那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了。
  “我初在学宫门口看见你时,就有一种感觉,你和王上,很像。不是长得像,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相似,我总觉得只有相知相熟很久,才会有这样从眼神到动作,无可伦比的默契。直到,我看见你。”
  少年听着夫子的话,又想到以前似乎也有人说自己同他很像,可究竟,是他像自己,还是自己像他,少年分不清,只觉得自己与他,生来就该是这般契合。
  夫子像是突然从回忆里醒过来一般,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些,对方还是一个孩子,能懂什么?“孩子,你不愿告诉我你叫什么,那告诉我你多大了总没关系吧。”
  “学生十九了。”少年回答。
  夫子有些惊讶,摸摸胡须,“你十九了,老夫还以为,你不过双八年华呢。”
  少年笑了笑,不说话,环望学宫,发现这里很多地方都被翻新修葺了,只是那供士子们读书的朗阁还是旧的。
  “夫子,为何这学宫里,独独朗阁没有被重建过?”
  夫子看了一眼,有些漫不经心地说,“本来也是要修葺的,后来王上急匆匆地下了一道御令,不许任何改动朗阁里的一草一木,所以才搁置了。”
  少年望着朗阁前的台阶,最开始,他就是在那儿,听到了他的高论,恍惚间,那年的回眸,似乎仍荡漾着惊艳神色。
  
  
  
  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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